《三国志·魏书·二公孙陶四张传》

  公孙瓒字伯珪,辽西令支人也。*令音郎定反。支音其儿反。*为郡门下书佐。有姿仪,大音声,侯太守器之,以女妻焉,[一]遣诣涿郡卢植读经。后复为郡吏。刘太守坐事征诣廷尉,瓒为御车,身执徒养。及刘徙日南,瓒具米肉,于北芒上祭先人,举觞祝曰:“昔为人子,今为人臣,当诣日南。日南瘴气,或恐不还,与先人辞于此。”再拜慷慨而起,时见者莫不歔欷。刘道得赦还。瓒以孝廉为郎,除辽东属国长史。尝从数十骑出行塞,见鲜卑数百骑,瓒乃退入空亭中,约其从骑曰:“今不冲之,则死尽矣。”

  瓒乃自持矛,两头施刃,驰出刺胡,杀伤数十人,亦亡其从骑半,遂得免。鲜卑惩艾,后不敢复入塞。迁为涿令。光和中,凉州贼起,发幽州突骑三千人,假瓒都督行事传,使将之。军到蓟中,渔阳张纯诱辽西乌丸丘力居等叛,劫略蓟中,自号将军,[二]略吏民攻右北平、辽西属国诸城,所至残破。瓒将所领,追讨纯等有功,迁骑都尉。属国乌丸贪至王率种人诣瓒降。迁中郎将,封都亭侯,进屯属国,与胡相攻击五六年。丘力居等钞略青、徐、幽、冀,四州被其害,瓒不能御。

  注[一]典略曰:瓒性辩慧,每白事不肯梢入,常总说数曹事,无有忘误,太守奇其才。

  注[二]九州春秋曰:纯自号弥天将军、安定王。

  朝议以宗正东海刘伯安既有德义,昔为幽州刺史,恩信流着,戎狄附之,若使镇抚,可不劳觽而定,乃以刘虞为幽州牧。[一]虞到,遣使至胡中,告以利害,责使送纯首。

  丘力居等闻虞至,喜,各遣译自归。瓒害虞有功,乃阴使人徼杀胡使。胡知其情,闲行诣虞。虞上罢诸屯兵,但留瓒将步骑万人屯右北平。纯乃弃妻子,逃入鲜卑,为其客王政所杀,送首诣虞。

  封政为列侯。虞以功即拜太尉,封襄贲侯。[二]会董卓至洛阳,迁虞大司马,瓒奋武将军,封蓟侯。

  注[一]吴书曰:虞,东海恭王之后也。遭世衰乱,又与时主疏远,仕县为户曹吏。

  以能治身奉职,召为郡吏,以孝廉为郎,累迁至幽州刺史,转甘陵相,甚得东土戎狄之心。后以疾归家,常降身隐约,与邑党州闾同乐共恤,等齐有无,不以名位自殊,乡曲咸共宗之。时乡曲有所诉讼,不以诣吏,自投虞平之;虞以情理为之论判,皆大小敬从,不以为恨。尝有失牛者,骨体毛色,与虞牛相似,因以为是,虞便推与之;后主自得本牛,乃还谢罪。会甘陵复乱,吏民思虞治行,复以为甘陵相,甘陵大治。征拜尚书令、光禄勋,以公族有礼,更为宗正。英雄记曰:虞为博平令,治正推平,高尚纯朴,境内无盗贼,灾害不生。时邻县接壤,蝗虫为害,至博平界,飞过不入。

  魏书曰:虞在幽州,清静俭约,以礼义化民。灵帝时,南宫灾,吏迁补州郡者,皆责助治宫钱,或一千万,或二千万,富者以私财辨,或发民钱以备之,贫而清慎者,无以充调,或至自杀。灵帝以虞清贫,特不使出钱。

  注[二]英雄记曰:虞让太尉,因荐韂尉赵谟、益州牧刘焉、豫州牧黄琬、南阳太守羊续,并任为公。

  关东义兵起,卓遂劫帝西迁,征虞为太傅,道路隔塞,信命不得至。袁绍、韩馥议,以为少帝制于奸臣,天下无所归心。虞,宗室知名,民之望也,遂推虞为帝。遣使诣虞,虞终不肯受。绍等复劝虞领尚书事,承制封拜,虞又不听,然犹与绍等连和。[一]虞子和为侍中,在长安。天子思东归,使和伪逃卓,潜出武关诣虞,令将兵来迎。和道经袁术,为说天子意。

  术利虞为援,留和不遣,许兵至俱西,令和为书与虞。虞得和书,乃遣数千骑诣和。

  瓒知术有异志,不欲遣兵,止虞,虞不可。瓒惧术闻而怨之,亦遣其从弟越将千骑诣术以自结,而阴教术执和,夺其兵。由是虞、瓒益有隙。和逃术来北,复为绍所留。

  注[一]九州春秋曰:绍、馥使故乐浪太守甘陵张岐赍议诣虞,使即尊号。虞厉声呵岐曰:“卿敢出此言乎!忠孝之道,既不能济。孤受国恩,天下扰乱,未能竭命以除国耻,望诸州郡烈义之士暞力西面,援迎幼主,而乃妄造逆谋,欲涂污忠臣邪!”吴书曰:馥以书与袁术,云帝非孝灵子,欲依绛、灌诛废少主,迎立代王故事;称虞功德治行,华夏少二,当今公室枝属,皆莫能及。又云:“昔光武去定王五世,以大司马领河北,耿弇、冯异劝即尊号,卒代更始。今刘公自恭王枝别,其数亦五,以大司马领幽州牧,此其与光武同。”是时有四星会于箕尾,馥称谶云神人将在燕分。又言济阴男子王定得玉印,文曰“虞为天子”。又见两日出于代郡,谓虞当代立。绍又别书报术。

  是时术阴有不臣之心,不利国家有长主,外托公义以答拒之。绍亦使人私报虞,虞以国有正统,非人臣所宜言,固辞不许;乃欲图奔匈奴以自绝,绍等乃止。虞于是奉职修贡,愈益恭肃;诸外国羌、胡有所贡献,道路不通,皆为传送,致之京师。

  是时,术遣孙坚屯阳城拒卓,绍使周昂夺其处。术遣越与坚攻昂,不胜,越为流矢所中死。

  瓒怒曰:“余弟死,祸起于绍。”遂出军屯盘河,将以报绍。绍惧,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绶授瓒从弟范,遣之郡,欲以结援。范遂以勃海兵助瓒,破青、徐黄巾,兵益盛;进军界桥。[一]以严纲为冀州,田楷为青州,单经为兖州,置诸郡县。绍军广川,令将曲义先登与瓒战,生禽纲。瓒军败走勃海,与范俱还蓟,于大城东南筑小城,与虞相近,稍相恨望。

  注[一]典略载瓒表绍罪状曰:“臣闻皇、羲以来,始有君臣上下之事,张化以导民,刑罚以禁暴。今行车骑将军袁绍,托其先轨,寇窃人爵,既性暴乱,厥行淫秽。昔为司隶校尉,会值国家丧祸之际,太后承摄,何氏辅政,绍专为邪媚,不能举直,至令丁原焚烧孟津,招来董卓,造为乱根,绍罪一也。卓既入雒而主见质,绍不能权谲以济君父,而弃置节传,迸窜逃亡,忝辱爵命,背上不忠,绍罪二也。绍为勃海太守,默选戎马,当攻董卓,不告父兄,至使太傅门户,太仆母子,一旦而毙,不仁不孝,绍罪三也。绍既兴兵,涉历二年,不恤国难,广自封殖,乃多以资粮专为不急,割剥富室,收考责钱,百姓吁嗟,莫不痛怨,绍罪四也。韩馥之迫,窃其虚位,矫命诏恩,刻金印玉玺,每下文书,皁囊施检,文曰‘诏书一封,邟乡侯印’。邟,口浪反。昔新室之乱,渐以即真,今绍所施,拟而方之,绍罪五也。绍令崔巨业候视星日,财货赂遗,与共饮食,克期会合,攻钞郡县,此岂大臣所当宜为?绍罪六也。绍与故虎牙都尉刘勋首共造兵,勋仍有效,又降伏张杨,而以小忿枉害于勋,信用谗慝,杀害有功,绍罪七也。绍又上故上谷太守高焉、故甘陵相姚贡,横责其钱,钱不备毕,二人并命,绍罪八也。春秋之义,子以母贵。绍母亲为婢使,绍实微贱,不可以为人后,以义不宜,乃据丰隆之重任,忝污王爵,损辱袁宗,绍罪九也。又长沙太守孙坚,前领豫州刺史,驱走董卓,扫除陵庙,其功莫大;绍令周昂盗居其位,断绝坚粮,令不得入,使卓不被诛,绍罪十也。臣又每得后将军袁术书,云绍非术类也。绍之罪戾,虽南山之竹不能载。昔姬周政弱,王道陵迟,天子迁都,诸侯背叛,于是齐桓立柯亭之盟,晋文为践土之会,伐荆楚以致菁茅,诛曹、韂以彰无礼。臣虽阘茸,名非先贤,蒙被朝恩,当此重任,职在鈇钺,奉辞伐罪,辄与诸将州郡兵讨绍等。若事克捷,罪人斯得,庶续桓、文忠诚之效,攻战形状,前后续上。”遂举兵与绍对战,绍不胜。

  虞惧瓒为变,遂举兵袭瓒。虞为瓒所败,出奔居庸。瓒攻拔居庸,生获虞,执虞还蓟。会卓死,天子遣使者段训增虞邑,督六州;瓒迁前将军,封易侯。瓒诬虞欲称尊号,胁训斩虞。

  [一]瓒上训为幽州刺史。瓒遂骄矜,记过忘善,多所贼害。[二]虞从事渔阳鲜于辅、齐周、骑都尉鲜于银等,率州兵欲报瓒,以燕国阎柔素有恩信,共推柔为乌丸司马。柔招诱乌丸、鲜卑,得胡、汉数万人,与瓒所置渔阳太守邹丹战于潞北,大破之,斩丹。

  袁绍又遣曲义及虞子和,将兵与辅合击瓒。瓒军数败,乃走还易京固守。[三]为围堑十重,于堑里筑京,皆高五六丈,为楼其上;中堑为京,特高十丈,自居焉,积谷三百万斛。[四]瓒曰:“昔谓天下事可指麾而定,今日视之,非我所决,不如休兵,力田畜谷。

  兵法,百楼不攻。今吾楼橹千重,食尽此谷,足知天下之事矣。“欲以此弊绍。绍遣将攻之,连年不能拔。[五]建安四年,绍悉军围之。瓒遣子求救于黑山贼,复欲自将突骑直出,傍西南山,拥黑山之觽,陆梁冀州,横断绍后。长史关靖说瓒曰:”今将军将士,皆已土崩瓦解,其所以能相守持者,顾恋其居处老小,以将军为主耳。将军坚守旷日,袁绍要当自退;自退之后,四方之觽必复可合也。若将军今舍之而去,军无镇重,易京之危,可立待也。将军失本,孤在草野,何所成邪!“瓒遂止不出。[六]救至,欲内外击绍。遣人与子书,刻期兵至,举火为应。[七]绍侯者得其书,如期举火。瓒以为救兵至,遂出欲战。绍设伏击,大破之,复还守。绍为地道,突坏其楼,稍至中京。[八]瓒自知必败,尽杀其妻子,乃自杀。[九]注[一]魏氏春秋曰:初,刘虞和辑戎狄,瓒以胡夷难御,当因不宾而讨之,今加财赏,必益轻汉,效一时之名,非久长深虑。故虞所赏赐,瓒辄钞夺。虞数请会,称疾不往。至是战败,虞欲讨之,告东曹掾右北平人魏攸。攸曰:”今天下引领,以公为归,谋臣爪牙,不可无也。

  瓒,文武才力足恃,虽有小恶,固宜容忍。“乃止。后一年,攸病死。虞又与官属议,密令觽袭瓒。瓒部曲放散在外,自惧败,掘东城门欲走。虞兵无部伍,不习战,又爱民屋,敕令勿烧。故瓒得放火,因以精锐冲突。虞觽大溃,奔居庸城。瓒攻及家属以还,杀害州府,衣冠善士殆尽。典略曰:瓒曝虞于市而祝曰:”若应为天子者,天当降雨救之。“时盛暑,竟日不雨,遂杀虞。英雄记曰:虞之见杀,故常山相孙瑾、掾张逸、张瓒等忠义愤发,相与就虞,骂瓒极口,然后同死。

  注[二]英雄记曰:瓒统内外,衣冠子弟有材秀者,必抑使困在穷苦之地。或问其故,答曰:“今取衣冠家子弟及善士富贵之,皆自以为职当得之,不谢人善也。”所宠遇骄恣者,类多庸儿,若故卜数师刘纬台、贩缯李移子、贾人乐何当等三人,与之定兄弟之誓,自号为伯,谓三人者为仲叔季,富皆巨亿,或取其女以配己子,常称古者曲周、灌婴之属以譬也。

  注[三]英雄记曰:先是有童谣曰:“燕南垂,赵北际,中央不合大如砺,惟有此中可避世。”

  瓒以易当之,乃筑京固守。瓒别将有为敌所围,义不救也。其言曰:“救一人,使后将恃救不力战;今不救此,后将当念在自勉。”是以袁绍始北击之时,瓒南界上别营自度守则不能自固,又知必不见救,是以或自杀其将帅,或为绍兵所破,遂令绍军径至其门。臣松之以为童谣之言,无不皆验;至如此记,似若无征。谣言之作,盖令瓒终始保易,无事远略。而瓒因破黄巾之威,意志张远,遂置三州刺史,图灭袁氏,所以致败也。

  注[四]英雄记曰:瓒诸将家家各作高楼,楼以千计。瓒作铁门,居楼上,屏去左右,婢妾侍侧,汲上文书。

  注[五]汉晋春秋曰:袁绍与瓒书曰:“孤与足下,既有前盟旧要,申以讨乱之誓,爱过夷、叔,分着丹青,谓为旅力同轨,足踵齐、晋,故解印释绂,以北带南,分割膏腴,以奉执事,此非孤赤情之明验邪?岂寤足下弃烈士之高义,寻祸亡之险踪,辍而改虑,以好易怨,盗遣士马,犯暴豫州。始闻甲卒在南,亲临战陈,惧于飞矢迸流,狂刃横集,以重足下之祸,徒增孤*(子)*之咎衅也,故为荐书恳恻,冀可改悔。而足下超然自逸,矜其威诈,谓天罔可吞,豪雄可灭,果令贵弟殒于锋刃之端。斯言犹在于耳,而足下曾不寻讨祸源,克心罪己,苟欲逞其无疆之怒,不顾逆顺之津,匿怨害民,聘于余躬。遂跃马控弦,处我疆土,毒篃生民,辜延白骨。孤辞不获已,以登界桥之役。是时足下兵气霆震,骏马电发;仆师徒肇合,机械不严,强弱殊科,觽寡异论,假天之助,小战大克,遂陵蹑奔背,因垒馆谷,此非天威棐谌,福丰有礼之符表乎?足下志犹未厌,乃复纠合余烬,率我蛑贼,以焚爇勃海。孤又不获宁,用及龙河之师。羸兵前诱,大军未济,而足下胆破觽散,不鼓而败,兵觽扰乱,君臣并奔。此又足下之为,非孤之咎也。

  自此以后,祸隙弥深,孤之师旅,不胜其忿,遂至积尸为京,头颅满野,愍彼无辜,未尝不慨然失涕也。后比得足下书,辞意婉约,有改往修来之言。仆既欣于旧好克复,且愍兆民之不宁,每辄引师南驾,以顺简书。弗盈一时,而北边羽檄之文,未尝不至。孤是用痛心疾首,靡所错情。夫处三军之帅,当列将之任,宜令怒如严霜,喜如时雨,臧否好恶,坦然可观。而足下二三其德,强弱易谋,急则曲躬,缓则放逸,行无定端,言无质要,为壮士者固若此乎!既乃残杀老弱,幽土愤怨,觽叛亲离,孑然无党。又乌丸、濊貊,皆足下同州,仆与之殊俗,各奋迅激怒,争为锋锐;又东西鲜卑,举踵来附。此非孤德所能招,乃足下驱而致之也。夫当荒危之世,处干戈之险,内违同盟之誓,外失戎狄之心,兵兴州壤,祸发萧墙,将以定霸,不亦难乎!前以西山陆梁,出兵平讨,会曲义余残,畏诛逃命,故遂住大军,分兵扑荡,此兵孤之前行,乃界桥搴旗拔垒,先登制敌者也。始闻足下镌金纡紫,命以元帅,谓当因兹奋发,以报孟明之耻,是故战夫引领,竦望旌□,怪遂含光匿影,寂尔无闻,卒臻屠灭,相为惜之。夫有平天下之怒,希长世之功,权御师徒,带养戎马,叛者无讨,服者不收,威怀并丧,何以立名?今旧京克复,天罔云补,罪人斯亡,忠干翼化,华夏俨然,望于穆之作,将戢干戈,放散牛马,足下独何守区区之士,保军内之广,甘恶名以速朽,亡令德之久长?壮而筹之,非良策也。宜释憾除嫌,敦我旧好。

  若斯言之玷,皇天是闻。“瓒不答,而增修戎备。谓关靖曰:”当今四方虎争,无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经年者明矣。袁本初其若我何!“

  注[六]英雄记曰:关靖字士起,太原人。本酷吏也,谄而无大谋,特为瓒所信幸。

  注[七]典略曰:瓒遣行人文则赍书告子续曰:“袁氏之攻,似若神鬼,鼓角鸣于地中,梯冲舞吾楼上。日穷月蹴,无所聊赖。汝当碎首于张燕,速致轻骑,到者当起烽火于北,吾当从内出。不然,吾亡之后,天下虽广,汝欲求安足之地,其可得乎!”献帝春秋曰:瓒梦蓟城崩,知必败,乃遣闲使与续书。

  绍候者得之,使陈琳更其书曰:“盖闻在昔衰周之世,僵户流血,以为不然,岂意今日身当其冲!”其余语与典略所载同。

  注[八]英雄记曰:袁绍分部攻者掘地为道,穿穴其楼下,稍稍施木柱之,度足达半,便烧所施之柱,楼辄倾倒。

  注[九]汉晋春秋曰:关靖曰:“吾闻君子陷人于危,必同其难,岂可独生乎!”乃策马赴绍军而死。绍悉送其首于许。

  鲜于辅将其觽奉王命。以辅为建忠将军,督幽州六郡。太祖与袁绍相拒于官渡,阎柔遣使诣太祖受事,迁护乌丸校尉。而辅身诣太祖,拜左度辽将军,封亭侯,遣还镇抚本州。[一]太祖破南皮,柔将部曲及鲜卑献名马以奉军,从征三郡乌丸,以功封关内侯。

  [二]辅亦率其觽从。文帝践阼,拜辅虎牙将军,柔度辽将军,皆进封县侯。位特进。

  注[一]魏略曰:辅从太祖于官渡。袁绍破走,太祖喜,顾谓辅曰:“如前岁本初送公孙瓒头来,孤自视忽然耳,而今克之。此既天意,亦二三子之力。”

  注[二]魏略曰:太祖甚爱阎柔,每谓之曰:“我视卿如子,亦欲卿视我如父也。”

  柔由此自托于五官将,如兄弟。

  陶谦字恭祖,丹杨人。[一]少好学,为诸生,仕州邵,举茂才,除卢令,[二]迁幽州剌史,征拜议郎,参车骑将军张温军事,西讨韩遂。[三]会徐州黄巾起,以谦为徐州剌史,击黄巾,破走之。董卓之乱,州郡起兵,天子都长安,四方断绝,谦遣使闲行致贡献,迁安东将军、徐州牧,封溧阳侯。是时,徐州百姓殷盛,谷米封赡,流民多归之。

  而谦背道任情:广陵太守琊邪赵昱,徐方名士也,以忠直见疏;[四]曹宏等,谗慝小人也,谦亲任之。刑政失和,良善多被其害,由是渐乱。下邳阙宣自称天子,谦初与合从寇钞,后遂杀宣,并其觽。

  注[一]吴书曰:谦父,故余姚长。谦少孤,始以不羁闻于县中。年十四,犹缀帛为幡,乘竹马而戏,邑中儿童皆随之。故苍梧太守同县甘公出遇之涂,见其容貌,异而呼之,住车与语,甚悦,因许妻以女。甘公夫人闻之,怒曰:“妾闻陶家儿敖戏无度,如何以女许之?”公曰:“彼有奇表,长必大成。”遂妻之。

  注[二]吴书曰:谦性刚直,有大节,少察孝廉,拜尚书郎,除舒令。郡守张盘,同郡先辈,与谦父友,意殊亲之,而谦耻为之屈。与觽还城,因以公事进见,坐罢,盘常私还入,与谦饮宴,或拒不为留。常以舞属谦,谦不为起,固强之;及舞,又不转。盘曰:“不当转邪?”

  曰:“不可转,转则胜人。”由是不乐,卒以构隙。谦在官清白,无以纠举,祠灵星,有赢钱五百,欲以臧之。谦委官而去。

  注[三]吴书曰:会西羌寇边,皇甫嵩为征西将军,表请武将。召拜谦扬武都尉,与嵩征羌,大破之。后边章、韩遂为乱,司空张温衔命征讨;又请谦为参军事,接遇甚厚,而谦轻其行事,心怀不服。及军罢还,百寮高会,温属谦行酒,谦觽辱温。温怒,徙谦于边。或说温曰:“陶恭祖本以材略见重于公,一朝以醉饮过失,不蒙容贷,远弃不毛,厚德不终,四方人士安所归望!不如释憾除恨,克复初分,于以远闻德美。”温然其言,乃追还谦。

  谦至,或又谓谦曰:“足下轻辱三公,罪自己作,今蒙释宥,德莫厚矣;宜降志卑辞以谢之。”谦曰:“诺。”

  又谓温曰:“陶恭祖今深自罪责,思在变革。谢天子礼毕,必诣公门。公宜见之,以慰其意。”时温于宫门见谦,谦仰曰:“谦自谢朝廷,岂为公邪?”温曰:“恭祖痴病尚未除邪?”遂为之置酒,待之如初。

  注[四]谢承后汉书曰:昱年十三,母尝病,经涉三月。昱惨戚消瘠,至目不交睫,握粟出卜,祈祷泣血,乡党称其孝。就处士东莞綦毋君受公羊传,兼该髃业。至历年潜志,不窥园圃,亲簄希见其面。时入定省父母,须臾即还。高絜廉正,抱礼而立,清英俨恪,莫干其志;旌善以兴化,殚邪以矫俗。州郡请召,常称病不应。国相□谟、陈遵共召,不起;或兴盛怒,终不回意。举孝廉,除莒长,宣扬五教,政为国表。会黄巾作乱,陆梁五郡,郡县发兵,以为先办。徐州刺史巴只表功第一,当受迁赏,昱深以为耻,委官还家。徐州牧陶谦初辟别驾从事,辞疾逊遁。谦重令扬州从事会稽吴范宣旨,昱守意不移;欲威以刑罚,然后乃起。举茂才,迁广陵太守。贼笮融从临淮见讨,迸入郡界,昱将兵拒战,败绩见害。

  初平四年,太祖征谦,攻拔十余城,至彭城大战。谦兵败走,死者万数,泗水为之不流。谦退守郯。太祖以粮少引军还。[一]兴平元年,复东征,略定琅邪、东海诸县。

  谦恐,欲走归丹杨。会张邈叛迎吕布,太祖还击布。是岁,谦病死。[二]注[一]吴书曰:曹公父于泰山被杀,归咎于谦。欲伐谦而畏其强,乃表令州郡一时罢兵。诏曰:“今海内扰攘,州郡起兵,征夫劳瘁,寇难未弭,或将吏不良,因缘讨捕,侵侮黎民,离害者觽;风声流闻,震荡城邑,丘墙惧于横暴,贞良化为髃恶,此何异乎抱薪救焚,扇火止沸哉!今四民流移,托身他方,携白首于山野,弃稚子于沟壑,顾故乡而哀叹,向阡陌而流涕,饥厄困苦,亦已甚矣。虽悔往者之迷谬,思奉教于今日,然兵连觽结,锋镝布野,恐一朝解散,夕见系虏,是以阻兵屯据,欲止而不敢散也。诏书到,其各罢遣甲士,还亲农桑,惟留常员吏以供官署,慰示远近,咸使闻知。”谦被诏,乃上书曰:“臣闻怀远柔服,非德不集;克难平乱,非兵不济。

  是以涿鹿、阪泉、三苗之野有五帝之师,有扈、鬼方、商、奄四国有王者之伐,自古在昔,未有不扬威以弭乱,震武以止暴者也。臣前初以黄巾乱治,受策长驱,匪遑启处。虽宪章敕戒,奉宣威灵,敬行天诛,每伐辄克,然妖寇类觽,殊不畏死,父兄歼殪,子弟群起,治屯连兵,至今为患。若承命解甲,弱国自虚,释武备以资乱,损官威以益寇,今日兵罢,明日难必至,上忝朝廷宠授之本,下令群凶日月滋蔓,非所以强干弱枝遏恶止乱之务也。臣虽愚蔽,忠恕不昭,抱恩念报,所不忍行。辄勒部曲,申令警备。

  出芟强寇,惟力是视,入宣德泽,躬奉职事,冀效微劳,以赎罪负。“又曰:”华夏沸扰,于今未弭,包茅不入,职贡多阙,寤寐忧叹,无日敢宁。诚思贡献必至,荐羞获通,然后销锋解甲,臣之愿也。臣前调谷百万斛,已在水次,辄敕兵韂送。“曹公得谦上事,知不罢兵。乃进攻彭城,多杀人民。谦引兵击之,青州刺史田楷亦以兵救谦。公引兵还。

  臣松之案:此时天子在长安,曹公尚未秉政。罢兵之诏,不得由曹氏出。

  注[二]吴书曰:谦死时,年六十三,张昭等为之哀辞曰:“猗欤使君,君侯将军,膺秉懿德,允武允文,体足刚直,守以温仁。令舒及卢,遗爱于民;牧幽暨徐,甘棠是均。憬憬夷、貊,赖侯以清;蠢蠢妖寇,匪侯不宁。唯帝念绩,爵命以章,既牧且侯,启土溧阳。遂升上将,受号安东,将平世难,社稷是崇。降年不永,奄忽殂薨,丧覆失恃,民知困穷。曾不旬日,五郡溃崩,哀我人斯,将谁仰凭?追思靡及,仰叫皇穹。呜呼哀哉!”谦二子:商、应,皆不仕。

  张杨字稚叔,云中人也。以武勇给并州,为武猛从事。灵帝末,天下乱,帝以所宠小黄门蹇硕为西园上军校尉,军京都,欲以御四方,征天下豪杰以为偏裨。太祖及袁绍等皆为校尉,属之。[一]并州刺史丁原遣杨将兵诣硕,为假司马。灵帝崩,硕为何进所杀。杨复为进所遣,归本州募兵,得千余人,因留上党,击山贼。进败,董卓作乱。杨遂以所将攻上党太守于壶关,不下,略诸县,觽至数千人。山东兵起,欲诛卓。袁绍至河内,杨与绍合,复与匈奴单于于夫罗屯漳水。单于欲叛,绍、杨不从。单于执杨与俱去,绍使将曲义追击于邺南,破之。单于执杨至黎阳,攻破度辽将军耿祉军,觽复振。

  卓以杨为建义将军、河内太守。

  天子之在河东,杨将兵至安邑,拜安国将军,封晋阳侯。杨欲迎天子还洛,诸将不听;杨还野王。建安元年,杨奉、董承、韩暹挟天子还旧京,粮乏。杨以粮迎道路,遂至洛阳。谓诸将曰:“天子当与天下共之,幸有公卿大臣,杨当扞外难,何事京都?”

  遂还野王。即拜为大司马。[二]杨素与吕布善。太祖之围布,杨欲救之,不能。乃出兵东市,遥为之势。其将杨丑,杀杨以应太祖。杨将眭固杀丑,将其觽,欲北合袁绍。太祖遣史涣邀击,破之于犬城,斩固,尽收其觽也。[三]注[一]灵帝纪曰:以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,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,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,赵融、冯芳为助军校尉,夏牟、淳于琼为左右校尉。

  注[二]英雄记曰:杨性仁和,无威刑。下人谋反,发觉,对之涕泣,辄原不问。

  注[三]典略曰:固字白兔,既杀杨丑,军屯射犬。时有巫诫固曰:“将军字兔而此邑名犬,兔见犬,其势必惊,宜急移去。”固不从,遂战死。

  公孙度字升济,本辽东襄平人也。度父延,避吏居玄菟,任度为郡吏。时玄菟太守公孙□,子豹,年十八岁,早死。度少时名豹,又与□子同年,□见而亲爱之,遣就师学,为取妻。

  后举有道,除尚书郎,稍迁冀州刺史,以谣言免。同郡徐荣为董卓中郎将,荐度为辽东太守。

  度起玄菟小吏,为辽东郡所轻。先时,属国公孙昭守襄平令,召度子康为伍长。度到官,收昭,笞杀于襄平市。郡中名豪大姓田韶等宿遇无恩,皆以法诛,所夷灭百余家,郡中震栗。

  东伐高句骊,西击乌丸,威行海外。初平元年,度知中国扰攘,语所亲吏柳毅、阳仪等曰:“汉祚将绝,当与诸卿图王耳。”[一]时襄平延里社生大石,长丈余,下有三小石为之足。

  或谓度曰:“此汉宣帝冠石之祥,而里名与先君同。社主土地,明当有土地,而三公为辅也。”

  度益喜。故河内太守李敏,郡中知名,恶度所为,恐为所害,乃将家属入于海。度大怒,掘其父頉,剖棺焚尸,诛其宗族。[二]分辽东郡为辽西中辽郡,置太守。越海收东莱诸县,置营州刺史。自立为辽东侯、平州牧,追封父延为建义侯。立汉二祖庙,承制设□墠于襄平城南,郊祀天地,藉田,治兵,乘鸾路,九旒,旄头羽骑。太祖表度为武威将军,封永宁乡侯,度曰:“我王辽东,何永宁也!”藏印绶武库。度死,子康嗣位,以永宁乡侯封弟恭。

  是岁建安九年也。

  注[一]魏书曰:度语毅、仪:“谶书云孙登当为天子,太守姓公孙,字升济,升即登也。”

  注[二]晋阳秋曰:敏子追求敏,出塞,越二十余年不娶。州里徐邈责之曰:“不孝莫大于无后,何可终身不娶乎!”乃娶妻,生子胤而遣妻,常如居丧之礼,不胜忧,数年而卒。胤生不识父母,及有识,蔬食哀戚亦如三年之丧。以祖父不知存亡,设主奉之。

  由是知名,仕至司徒。臣松之案:本传云敏将家入海,而复与子相失,未详其故。

  十二年,太祖征三郡乌丸,屠柳城。袁尚等奔辽东,康斩送尚首。语在武纪。封康襄平侯,拜左将军。康死,子晃、渊等皆小,觽立恭为辽东太守。文帝践阼,遣使即拜恭为车骑将军、假节,封平郭侯;追赠康大司马。

  初,恭病阴消为阉人,劣弱不能治国。太和二年,渊胁夺恭位。明帝即*(位)*拜渊扬烈将军、辽东太守。渊遣使南通孙权,往来赂遗。[一]权遣使张弥、许晏等,赍金玉珍宝,立渊为燕王。渊亦恐权远不可恃,且贪货物,诱致其使,悉斩送弥、晏等首,[二]明帝于是拜渊大司马,封乐浪公,持节、领郡如故。[三]使者至,渊设甲兵为军陈,出见使者,又数对国中宾客出恶言。[四]景初元年,乃遣幽州刺史□丘俭等赍玺书征渊。

  渊遂发兵,逆于辽隧,与俭等战。

  俭等不利而还。渊遂自立为燕王,置百官有司。遣使者持节,假鲜卑单于玺,封拜边民,诱呼鲜卑,侵扰北方。[五]二年春,遣太尉司马宣王征渊。六月,军至辽东。[六]渊遣将军卑衍、杨祚等步骑数万屯辽隧,围堑二十余里。宣王军至,令衍逆战。宣王遣将军胡遵等击破之。宣王令军穿围,引兵东南向,而急东北,即趋襄平。衍等恐襄平无守,夜走。诸军进至首山,渊复遣衍等迎军殊死战。复击,大破之,遂进军造城下,为围堑。会霖雨三十余日,辽水暴长,运船自辽口径至城下。雨霁,起土山、修橹,为发石连弩射城中。渊窘急。粮尽,人相食,死者甚多。将军杨祚等降。八月丙寅夜,大流星长数十丈,从首山东北坠襄平城东南。壬午,渊觽溃,与其子修将数百骑突围东南走,大兵急击之,当流星所坠处,斩渊父子。

  城破,斩相国以下首级以千数,传渊首洛阳,辽东、带方、乐浪、玄菟悉平。

  注[一]吴书载渊表权曰:“臣伏惟遭天地反易,遇无妄之运;王路未夷,倾侧扰攘。

  自先人以来,历事汉、魏,阶缘际会,为国效节,继世享任,得守藩表,犹知符命未有攸归。每感厚恩,频辱显使,退念人臣交不越境,是以固守所执,拒违前使。虽义无二信,敢忘大恩!

  陛下镇抚,长存小国,前后裴校尉、葛都尉等到,奉被敕诫,圣旨弥密,重纨累素,幽明备着,所以申示之事,言提其耳。臣昼则讴吟,宵则发梦,终身诵之,志不知足。

  季末凶荒,乾坤否塞,兵革未戢,人民荡析。仰此天命将有眷顾,私从一隅永瞻云日。

  今魏家不能采录忠善,褒功臣之后,乃令谗斗得行其志,听幽州刺史、东莱太守诳误之言,猥兴州兵,图害臣郡。臣不负魏,而魏绝之。盖闻人臣有去就之分;田饶适齐,乐毅走赵,以不得事主,故保有道之君;陈平、耿况,亦鷪时变,卒归于汉,勒名帝籍。伏惟陛下德不再出,时不世遇,是以慺慺怀慕自纳,望远视险,有如近易。诚愿神谟蚤定洪业,奋六师之势,收河、洛之地,为圣代宗。天下幸甚!“魏略曰:国家知渊两端,而恐辽东吏民为渊所误。故公文下辽东,因赦之曰:”告辽东、玄菟将校吏民:逆贼孙权遭遇乱阶,因其先人劫略州郡,遂成群凶,自□江表,含垢藏疾。

  冀其可化,故割地王权,使南面称孤,位以上将,礼以九命。权亲叉手,北向稽颡。假人臣之宠,受人臣之荣,未有如权者也。狼子野心,告令难移,卒归反复,背恩叛主,滔天逆神,乃敢僭号。恃江湖之险阻,王诛未加。比年已来,复远遣船,越渡大海,多持货物,诳诱边民。边民无知,与之交关。

  长吏以下,莫肯禁止。至使周贺浮舟百艘,沉滞津岸,贸迁有无。既不疑拒,赍以名马,又使宿舒随贺通好。十室之邑,犹有忠信,陷君于恶,春秋所书也。今辽东、玄菟奉事国朝,纡青拖紫,以千百为数,戴纚垂缨,咸佩印绶,曾无匡正纳善之言。龟玉毁于槗,虎兕出于匣,是谁之过欤?国朝为子大夫羞之!昔狐突有言:“父教子贰,何以事君?策名委质,贰乃辟也。‘今乃阿顺邪谋,胁从奸惑,岂独父兄之教不详,子弟之举习非而已哉!若苗秽害田,随风烈火,芝艾俱焚,安能白别乎?且又此事固然易见,不及鉴古成败,书传所载也。

  江南海北有万里之限,辽东君臣无怵惕之患,利则义所不利,贵则义所不贵,此为厌安乐之居,求危亡之祸,贱忠贞之节,重背叛之名。蛮、貊之长,犹知爱礼,以此事人,亦难为颜!

  且又宿舒无罪,挤使入吴,奉不义之使,始与家诀,涕泣而行。及至贺死之日,覆觽成山,舒虽脱死,魂魄离身。何所逼迫,乃至于此!今忠臣烈将,咸忿辽东反复携贰,皆欲乘桴浮海,期于肆意。朕为天下父母,加念天下新定,既不欲劳动干戈,远涉大川,费役如彼,又悼边陲遗余黎民,迷误如此,故遣郎中韂慎、邵瑁等且先奉诏示意。若股肱忠良,能效节立信以辅时君,反邪就正以建大功,福莫大焉。傥恐自嫌已为恶逆所见染污,不敢倡言,永怀伊戚。其诸与贼使交通,皆赦除之,与之更始。“

  注[二]魏略载渊表曰:“臣前遣校尉宿舒、郎中令孙综,甘言厚礼,以诱吴贼。幸赖天道福助大魏,使此贼虏暗然迷惑,违戾群下,不从觽谏,承信臣言,远遣船使,多将士卒,来致封拜。臣之所执,得如本志,虽忧罪衅,私怀幸甚。贼觽本号万人,舒、综伺察,可七八千人,到沓津。伪使者张弥、许晏与中郎将万泰、校尉裴潜将吏兵四百余人,赍文书命服什物,下到臣郡。泰、潜别赍致遗货物,欲因市马。军将贺达、虞咨领余觽在船所。臣本欲须凉节乃取弥等,而弥等人兵觽多,见臣不便承受吴命,意有猜疑。惧其先作,变态妄生,即进兵围取,斩弥、晏、泰、潜等首级。其吏从兵觽,皆士伍小人,给使东西,不得自由,面缚乞降,不忍诛杀,辄听纳受,徙充边城。别遣将韩起等率将三军,驰行至沓。使领长史柳远设宾主礼诱请达、咨,三军潜伏以待其下,又驱群马货物,欲与交市。达、咨怀疑不下,使诸市买者五六百人下,欲交市。起等金鼓始震,锋矢乱发,斩首三百余级,被创赴水没溺者可二百余人,其散走山谷,来归降及藏窜饥饿死者,不在数中。得银印、铜印、兵器、资货,不可胜数。谨遣西曹掾公孙珩奉送贼权所假臣节、印绶、符策、九锡、什物,及弥等伪节、印绶、首级。”又曰:“宿舒、孙综前到吴,贼权问臣家内小大,舒、综对臣有三息,修别属亡弟。权敢奸巧,便□拜命。谨封送印绶、符策。臣虽无昔人洗耳之风,惭为贼权污损所加,既行天诛,犹有余忿。”又曰:“臣父康,昔杀权使,结为雠隙。今乃谲欺,遗使诱致,令权倾心,虚国竭禄,远命上卿,宠授极位,震动南土,备尽礼数。又权待舒、综,契阔委曲,君臣上下,毕欢竭情。而令四使见杀,枭示万里,士觽流离,屠戮津渚,惭耻远布,痛辱弥天。权之怨疾,将刻肌骨。若天衰其业,使至丧陨,权将内伤愤激而死。若期运未讫,将播毒螫,必恐长慐来为寇害。徐州诸屯及城阳诸郡,与相接近,如有船觽后年向海门,得其消息,乞速告臣,使得备豫。”又曰:“臣门户受恩,实深实重,自臣承摄即事以来,连被荣宠,殊特无量,分当陨越,竭力致死。而臣狂愚,意计迷闇,不即禽贼,以至见疑。前章表所陈情趣事势,实但欲罢弊此贼,使困自绝,诚不敢背累世之恩,附僭盗之虏也。

  而后爱憎之人,缘事加诬,伪生节目,卒令明听疑于市虎,移恩改爱,兴动威怒,几至沉没,长为负忝。幸赖慈恩,犹垂三宥,使得补过,解除愆责。如天威远加,不见假借,早当麋碎,辱先废祀,何缘自明,建此微功。臣既喜于事捷,得自申展,悲于畴昔,至此变故,余怖踊跃,未敢便宁。唯陛下既崇春日生全之仁,除忿塞隙,抑弭纤介,推今亮往,察臣本心,长令抱戴,衔分三泉。“又曰:”臣被服光荣,恩情未报,而以罪衅,自招谴怒,分当即戮,为觽社戒。所以越典诡常,伪通于吴,诚自念穷迫,报效未立,而为天威督罚所加,长恐奄忽不得自洗。故敢自阙替废于一年,遣使诱吴,知其必来,权之求郡,积有年岁,初无倡答一言之应,今权得使,来必不疑,至此一举,果如所规,上卿大觽,翕赫丰盛,财货赂遗,倾国极位,到见禽取,流离死亡,千有余人,灭绝不反。此诚暴猾贼之锋,摧矜夸之巧,昭示天下,破损其业,足以惭之矣。臣之慺慺念效于国,虽有非常之过,亦有非常之功,愿陛下原其踰阙之愆,采其亳毛之善,使得国恩,保全终始矣。“

  注[三]魏名臣奏载中领军夏侯献表曰:“公孙渊昔年敢违王命,废绝计贡者,实挟两端。既恃阻险,又怙孙权。故敢跋扈,恣睢海外。宿舒亲见贼权军觽府库,知其弱少不足凭恃,是以决计斩贼之使。又高句丽、濊貊与渊为仇,并为寇钞。今外失吴援,内有胡寇,心知国家能从陆道,势不得不怀惶惧之心。因斯之时,宜遣使示以祸福。奉车都尉鬷弘,武皇帝时始奉使命,开通道路。文皇帝即位,欲通使命,遣弘将妻子还归乡里,赐其车、牛,绢百匹。

  弘以受恩,归死国朝,无有还意,乞留妻子,身奉使命。公孙康遂称臣妾。以弘奉使称意,赐爵关内侯。弘性果烈,乃心于国,夙夜拳拳,念自竭暛。冠族子孙,少好学问,博通书记,多所关涉,口论速捷,辩而不俗,附依典诰,若出胸臆,加仕本郡,常在人右,彼方士人素所敬服。若当遣使,以为可使弘行。弘乃自旧土,习其国俗,为说利害,辩足以动其意,明足以见其事,才足以行之,辞足以见信。若其计从,虽郦生之降齐王,陆贾之说尉佗,亦无以远过也。欲进远路,不宜释骐骥;将已笃疾,不宜废扁鹊。愿察愚言也。“

  注[四]吴书曰:魏遣使者傅容、聂夔拜渊为乐浪公。渊计吏从洛阳还,语渊曰:“使者左骏伯,使皆择勇力者,非凡人也。”渊由是疑怖。容、夔至,住学馆中。渊先以步骑围之,乃入受拜。容、夔大怖,由是还洛言状。

  注[五]魏书曰:渊知此变非独出俭,遂为备。遣使谢吴,自称燕王,求为与国。然犹令官属上书自直于魏曰:“大司马长史臣郭昕、参军臣柳浦等七百八十九人言:奉被今年七月己卯诏书,伏读恳切,精魄散越,不知身命所当投措!昕等伏自惟省,蝼蚁小丑,器非时用,遭值千载,被受公孙渊祖考以来光明之德,惠泽沾渥,滋润荣华,无寸尺之功,有负乘之累;遂蒙褒奖,登名天府,并以驽蹇附龙托骥,纡青拖紫,飞腾云梯,感恩惟报,死不择地。臣等闻明君在上,听政采言,人臣在下,得无隐情,是以因缘诉让,冒犯愬噃.郡在藩表,密迩不羁,平昔三州,转输费调,以供赏赐,岁用累亿,虚耗中国。然犹跋扈,虔刘边陲,烽火相望,羽檄相逮,城门昼闭,路无行人,州郡兵戈,奔散覆没。渊祖父度初来临郡,承受荒残,开日月之光,建神武之略,聚乌合之民,扫地为业,威震耀于殊俗,德泽被于群生。

  辽土之不坏,实度是赖。孔子曰:“微管仲,吾其被发左囏。‘向不遭度,则郡早为丘墟,而民系于虏廷矣。遗风余爱,永存不朽。度既薨殂,吏民感慕,欣戴子康,尊而奉之。康践统洪绪,克壮徽猷,文昭武烈,迈德种仁;乃心京辇,翼翼虔恭,佐国平乱,效绩纷纭,功隆事大,勋藏王府。度、康当值武皇帝休明之会,合策名之计,夹辅汉室,降身委质,卑己事魏。匪处小厌大,畏而服焉,乃慕托高风,怀仰盛懿也。武皇帝亦虚心接纳,待以不次,功无巨细,每不见忘。又命之曰:”海北土地,割以付君,世世子孙,实得有之。’皇天后土,实闻德音。臣庶小大,豫在下风,奉以周旋,不敢失坠。渊生有兰石之姿,少含恺悌之训,允文允武,忠惠且直;生民钦仰,莫弗怀爱。

  渊纂戎祖考,君临万民,为国以礼,淑化流行,独见先鷪,罗结遐方,勤王之义,视险如夷,世载忠亮,不陨厥名。孙权慕义,不远万里,连年遣使,欲自结援,虽见绝杀,不念旧怨,纤纤往来,求成恩好。渊执节弥固,不为利回,守志匪石,确乎弥坚。犹惧丹心未见保明,乃卑辞厚币,诱致权使,枭截献馘,以示无二。吴虽在远,水道通利,举帆便至,无所隔限。渊不顾敌雠之深,念存人臣之节,绝强吴之欢,昭事魏之心,灵只明鉴,普天咸闻。陛下嘉美洪烈,懿兹武功,诞锡休命,宠亚齐、鲁,下及陪臣,普受介福。诚以天覆之恩,当卒终始,得竭股肱,永保禄位,不虞一旦,横被残酷。

  惟育养之厚,念积累之效,悲思不遂,痛切见弃,举国号咷,拊膺泣血。夫三军所伐,蛮夷戎狄,骄逸不虔,于是致武,不闻义国反受诛讨。盖圣王之制,五服之域,有不供职,则修文德,而又不至,然后征伐。渊小心翼翼,恪恭于位,勤事奉上,可谓勉矣。尽忠竭节,还被患祸。小弁之作,离骚之兴,皆由此也。就或佞邪,盗言孔甘,犹当清览,憎而知善;谗巧似直,惑乱圣听,尚望文告,使知所由。若信有罪,当垂三宥;若不改寤,计功减降,当在八议。而潜军伺袭,大兵奄至,舞戈长驱,冲击辽土。犬马恶死,况于人类!吏民昧死,挫辱王师。渊虽噃枉,方临危殆,犹恃圣恩,怅然重奔,冀必奸臣矫制,妄肆威虐,乃谓臣等曰:“汉安帝建光元年,辽东属国都尉庞奋,受三月乙未诏书,曰收幽州刺史冯焕、玄菟太守姚光。推案无乙未诏书,遣侍御史幽州*(牧)

  **[收]*考奸臣矫制者。今刺史或傥谬承矫制乎?‘臣等议:以为刺史兴兵,摇动天下,殆非矫制,必是诏命。渊乃俛仰叹息,自伤无罪。深惟土地所以养人,窃慕古公杖策之岐,乃欲投冠释绂,逝归林麓。臣等维持,誓之以死,屯守府门,不听所执。而七营虎士,五部蛮夷,各怀素饱,不谋同心,奋臂大呼,排门遁出。近郊农民,释其耨镈,伐薪制梃,改案为橹,奔驰赴难,军旅行成,虽蹈汤火,死不顾生。渊虽见孤弃,怨而不怒,比遣敕军,勿得干犯,及手书告语,恳恻至诚。而吏士凶悍,不可解散,期于毕命,投死无悔。渊惧吏士不从教令,乃躬驰骛,自往化解,仅乃止之。一饭之惠,匹夫所死,况渊累叶信结百姓,恩着民心。自先帝初兴,爰暨陛下,荣渊累叶,丰功懿德,策名褒扬,辩着廊庙,胜衣举履,诵咏明文,以为口实。埋而掘之,古人所耻。小白、重耳,衰世诸侯,犹慕着信,以隆霸业。诗美文王作孚万邦,论语称仲尼去食存信;信之为德,固亦大矣。今吴、蜀共帝,鼎足而居,天下摇荡,无所统一,臣等每为陛下惧此危心。

  渊据金城之固,仗和睦之民,国殷兵强,可以横行。策名委质,守死善道,忠至义尽,为九州表。方今二敌窥□,未知孰定,是之不戒,而渊是害。茹柔吐刚,非王者之道也。

  臣等虽鄙,诚窃耻之。若无天乎,臣一郡吉凶,尚未可知;若云有天,亦何惧焉!臣等闻仕于家者,二世则主之,三世则君之。臣等生于荒裔之土,出于圭窦之中,无大援于魏,世隶于公孙氏,报生与赐,在于死力。昔蒯通言直,汉祖赦其诛;郑詹辞顺,晋文原其死。臣等顽愚,不达大节,苟执一介,披露肝胆,言逆龙鳞,罪当万死。惟陛下恢崇抚育,亮其控告,使疏远之臣,永有保持。“

  注[六]汉晋春秋曰:公孙渊自立,称绍汉元年。闻魏人将讨,复称臣于吴,乞兵北伐以自救。

  吴人欲戮其使,羊驋曰:“不可,是肆匹夫之怒而捐霸王之计也。不如因而厚之,遣奇兵潜往以要其成。若魏伐渊不克,而我军远赴,是恩结遐夷,义盖万里,若兵连不解,首尾离隔,则我虏其傍郡,驱略而归,亦足以致天之罚,报雪曩事矣。”权曰:“善”。乃勒兵大出。谓渊使曰:“请俟后问,当从简书,必与弟同休戚,共存亡,虽陨于中原,吾所甘心也。”又曰:“司马懿所向无前,深为弟忧也。”

  初,渊家数有怪,犬冠帻绛衣上屋,炊有小儿蒸死甑中。襄平北巿生肉,长围各数尺,有头目口喙,无手足而动摇。占曰:“有形不成,有体无声,其国灭亡。”始度以中平六年据辽东,至渊三世,凡五十年而灭。[一]注[一]魏略曰:始渊兄晃为恭任子,在洛,闻渊劫夺恭位,谓渊终不可保,数自表闻,欲令国家讨渊。帝以渊已秉权,故因而抚之。及渊叛,遂以国法系晃。晃虽有前言,冀不坐,然内以骨肉,知渊破则己从及。渊首到,晃自审必死,与其子相对啼哭。时上亦欲活之,而有司以为不可,遂杀之。

  张燕,常山真定人也,本姓褚。黄巾起,燕合聚少年为群盗,在山泽闲转攻,还真定,觽万余人。博陵张牛角亦起觽,自号将兵从事,与燕合。燕推牛角为帅,俱攻廮陶。

  牛角为飞矢所中。被创且死,令觽奉燕,告曰:“必以燕为帅。”牛角死,觽奉燕,故改姓张。燕剽扞捷速过人,故军中号曰飞燕。其后人觽寝广,常山、赵郡、中山、上党、河内诸山谷皆相通,其小帅孙轻、王当等,各以部觽从燕,觽至百万,号曰黑山。灵帝不能征,河北诸郡被其害。

  燕遣人至京都乞降,拜燕平难中郎将。[一]是后,董卓迁天子于长安,天下兵数起,燕遂以其觽与豪杰相结。袁绍与公孙瓒争冀州,燕遣将杜长等助瓒,与绍战,为绍所败,人觽稍散,太祖将定冀州,燕遣使求佐王师,拜平北将军;率觽诣邺,封安国亭侯,邑五百户。燕薨,子方嗣。方薨,子融嗣。[二]注[一]九州春秋曰:张角之反也,黑山、白波、黄龙、左校、牛角、五鹿、羝根、苦蝤、刘石、平汉、大洪、司隶、缘城、罗市、雷公、浮云、飞燕、白爵、杨凤、于毒等各起兵,大者二三万,小者不减数千。灵帝不能讨,乃遣使拜杨凤为黑山校尉,领诸山贼,得举孝廉计吏。后遂弥漫,不可复数。典略曰:黑山、黄巾诸帅,本非冠盖,自相号字,谓骑白马者为张白骑,谓轻捷者为张飞燕,谓声大者为张雷公,其饶须者则自称于羝根,其眼大者自称李大目。张璠汉纪云:又有左校、郭大贤、左髭丈八三部也。

  注[二]陆机晋惠帝起居注曰:门下通事令史张林,飞燕之曾孙。林与赵王伦为乱,未及周年,位至尚书令、韂将军,封郡公。寻为伦所杀。

  张绣,武威祖厉人,骠骑将军济族子也。边章、韩遂为乱凉州,金城曲胜袭杀祖厉长刘隽。

  绣为县吏,闲伺杀胜,郡内义之。遂招合少年,为邑中豪杰。董卓败,济与李傕等击吕布,为卓报仇。语在卓传。绣随济,以军功稍迁至建忠将军,封宣威侯。济屯弘农,士卒饥饿,南攻穰,为流矢所中死。绣领其觽,屯宛,与刘表合。太祖南征,军淯水,绣等举觽降。太祖纳济妻,绣恨之。太祖闻其不悦,密有杀绣之计。计漏,绣掩袭太祖。

  太祖军败,二子没。

  绣还保穰,[一]太祖比年攻之,不克。太祖拒袁绍于官渡,绣从贾诩计,复以觽降。

  语在诩传。绣至,太祖执其手,与欢宴,为子均取绣女,拜扬武将军。官渡之役,绣力战有功,迁破羌将军。从破袁谭于南皮,复增邑凡二千户。是时天下户口减耗,十裁一在,诸将封未有满千户者,而绣特多。从征乌丸于柳城,未至,薨,谥曰定侯。[二]子泉嗣,坐与魏讽谋反诛,国除。

  注[一]傅子曰:绣有所亲胡车儿,勇冠其军。太祖爱其骁健,手以金与之。绣闻而疑太祖欲因左右刺之,遂反。吴书曰:绣降,*(凌统)*用贾诩计,乞徙军就高道,道由太祖屯中。绣又曰:“车少而重,乞得使兵各被甲。”太祖信绣,皆听之。绣乃严兵入屯,掩太祖。太祖不备,故败。

  注[二]魏略曰:五官将数因请会,发怒曰:“君杀吾兄,何忍持面视人邪!”绣心不自安,乃自杀。

  张鲁字公祺,沛国丰人也。祖父陵,客蜀,学道□鸣山中,造作道书以惑百姓,从受道者出五斗米,故世号米贼。陵死,子衡行其道。衡死,鲁复行之。益州牧刘焉以鲁为督义司马,与别部司马张修将兵击汉中太守苏固,鲁遂袭修杀之,夺其觽。焉死,子璋代立,以鲁不顺,尽杀鲁母家室。鲁遂据汉中,以鬼道教民,自号“师君”。其来学道者,初皆名“鬼卒”。受本道已信,号“祭酒”。各领部觽,多者为治头大祭酒。皆教以诚信不欺诈,有病自首其过,大都与黄巾相似。诸祭酒皆作义舍,如今之亭传。又置义米肉,县于义舍,行路者量腹取足;若过多,鬼道辄病之。犯法者,三原,然后乃行刑。不置长吏,皆以祭酒为治,民夷便乐之。

  雄据巴、汉垂三十年。[一]汉末,力不能征,遂就宠鲁为镇民中郎将,领汉宁太守,通贡献而已。民有地中得玉印者,群下欲尊鲁为汉宁王。鲁功曹巴西阎圃谏鲁曰:“汉川之民,户出十万,财富土沃,四面险固;上匡天子,则为桓、文,次及窦融,不失富贵。今承制署置,势足斩断,不烦于王。愿且不称,勿为祸先。”鲁从之。韩遂、马超之乱,关西民从子午谷奔之者数万家。

  注[一]典略曰:熹平中,妖贼大起,三辅有骆曜。光和中,东方有张角,汉中有张修。骆曜教民缅匿法,角为太平道,修为五斗米道。太平道者,师持九节杖为符祝,教病人叩头思过,因以符水饮之,得病或日浅而愈者,则云此人信道,其或不愈,则为不信道。修法略与角同,加施静室,使病者处其中思过。又使人为奸令祭酒,祭酒主以老子五千文,使都习,号为奸令。为鬼吏,主为病者请祷。请祷之法,书病人姓名,说服罪之意。作三通,其一上之天,着山上,其一埋之地,其一沉之水,谓之三官手书。使病者家出米五斗以为常,故号曰五斗米师。实无益于治病,但为淫妄,然小人昏愚,竞共事之。后角被诛,修亦亡。及鲁在汉中,因其民信行修业,遂增饰之。教使作义舍,以米肉置其中以止行人;又教使自隐,有小过者,当治道百步,则罪除;又依月令,春夏禁杀;又禁酒。流移寄在其地者,不敢不奉。臣松之谓张修应是张衡,非典略之失,则传写之误。

  建安二十年,太祖乃自散关出武都征之,至阳平关。鲁欲举汉中降,其弟韂不肯,率觽数万人拒关坚守。太祖攻破之,遂入蜀。[一]鲁闻阳平已陷,将稽颡*[归降]*,圃又曰:“今以迫往,功必轻;不如依*(杜灌)**[杜濩]*赴朴胡相拒,然后委质,功必多。”

  于是乃奔南山入巴中。

  左右欲悉烧宝货仓库,鲁曰:“本欲归命国家,而意未达。今之走,避锐锋,非有恶意。宝货仓库,国家之有。”遂封藏而去。太祖入南郑,甚嘉之。又以鲁本有善意,遣人慰喻。鲁尽将家出,太祖逆拜鲁镇南将军,待以客礼,封阆中侯,邑万户。封鲁五子及阎圃等皆为列侯。[二]为子彭祖取鲁女。鲁薨,谥之曰原侯。子富嗣。[三]注[一]魏名臣奏载董昭表曰:“武皇帝承凉州从事及武都降人之辞,说张鲁易攻,阳平城下南北山相远,不可守也,信以为然。及往临履,不如所闻,乃叹曰:”他人商度,少如人意。‘攻阳平山上诸屯,既不时拔,士卒伤夷者多。武皇帝意沮,便欲拔军截山而还,遣故大将军夏侯惇、将军许褚呼山上兵还。会前军未还,夜迷惑,误入贼营,贼便退散。侍中辛毗、刘晔等在兵后,语惇、褚,言’官兵已据得贼要屯,贼已散走‘。

  犹不信之。惇前自见,乃还白武皇帝,进兵定之,幸而克获。此近事,吏士所知。“又杨暨表曰:”武皇帝始征张鲁,以十万之觽,身亲临履,指授方略,因就民麦以为军粮。

  张韂之守,盖不足言。地险守易,虽有精兵虎将,势不能施。对兵三日,欲抽军还,言‘作军三十年,一朝持与人,如何’。

  此计已定,天祚大魏,鲁守自坏,因以定之。“世语曰:鲁遣五官掾降,弟韂横山筑阳平城以拒,王师不得进。鲁走巴中。军粮尽,太祖将还。西曹掾东郡郭谌曰:”不可。鲁已降,留使既未反,韂虽不同,偏携可攻。县军深入,以进必克,退必不免。“

  太祖疑之。夜有野麋数千突坏韂营,军大惊。夜,高祚等误与韂觽遇,祚等多鸣鼓角会觽。韂惧,以为大军见掩,遂降。

  注[二]臣松之以为张鲁虽有善心,要为败而后降,今乃宠以万户,五子皆封侯,过矣。习凿齿曰:鲁欲称王,而阎圃谏止之,今封圃为列侯。夫赏罚者,所以惩恶劝善也,苟其可以明轨训于物,无远近幽深矣。今阎圃谏鲁勿王,而太祖追封之,将来之人孰不思顺!塞其本源而末流自止,其此之谓与!若乃不明于此而重燋烂之功,丰爵厚赏止于死战之士,则民利于有乱,俗竞于杀伐,阻兵仗力,干戈不戢矣。太祖之此封,可谓知赏罚之本,虽汤武居之,无以加也。魏略曰:黄初中,增圃爵邑,在礼请中。后十余岁病死。晋书云:西戎司马阎缵,圃孙也。

  注[三]魏略曰:刘雄鸣者,蓝田人也。少以采药射猎为事,常居覆车山下,每晨夜,出行云雾中,以识道不迷,而时人因谓之能为云雾。郭、李之乱,人多就之。建安中,附属州郡,州郡表荐为小将。马超等反,不肯从,超破之。后诣太祖,太祖执其手谓之曰:“孤方入关,梦得一神人,即卿邪!”乃厚礼之,表拜为将军,遣令迎其部党。部党不欲降,遂劫以反,诸亡命皆往依之,有觽数千人,据武关道口。太祖遣夏侯渊讨破之,雄鸣南奔汉中。汉中破,穷无所之,乃复归降。太祖捉其须曰:“老贼,真得汝矣!”

  复其官,徙勃海。时又有程银、侯选、李堪,皆河东人也,兴平之乱,各有觽千余家。

  建安十六年,并与马超合。超破走,堪临陈死。银、选南入汉中,汉中破,诣太祖降,皆复官爵。

  评曰:公孙瓒保京,坐待夷灭。度残暴而不节,渊仍业以载凶,秪足覆其族也。陶谦昏乱而忧死,张杨授首于臣下,皆拥据州郡,曾匹夫之不若,固无可论者也。燕、绣、鲁舍群盗,列功臣,去危亡,保宗祀,则于彼为愈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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